大厂纷纷成立“开源办公室”，这背后有何玄机？

作者 | 武穆

审校 | 云昭

刚刚过去的5月，字节跳动在内部邮件中正式官宣了“开源委员会”的成立。其实，针对开源成立专门的组织机构，对国内的大厂来说已不是什么稀奇事，比如阿里巴巴早在2015年之前就成立了开源委员会，腾讯在2019年正式成立开源管理办公室，其他巨头如华为、百度同样早就成立了“开源办公室”。

至于国外的互联网巨头，他们在设立“开源办公室”（Open Source Program Office，简称 OSPO）这件事上，要比上面提到的国内大厂还要早，比如，早在 2004 年，谷歌就已经成立了自己的OSPO，这也是最早成立的一批OSPO。

跟这些大厂相比，字节的开源委员会的到来显得有点“晚”。

越来越多的公司成立OSPO表明，企业对开源越来越重视。而且，在国外，OSPO正在从IT公司向大学、政府和民间机构进行外溢，OSPO逐渐成为一种潮流。

但是，大部分人对OSPO认识却又少之又少。根据The New Stack、linux Foundation Reasearch和TODO（Linux基金会名下一个专门致力于普及OSPO的工作组）在去年9月发布的一项调查，没有成立OSPO的企业中，有35%的企业表示没有考虑过这件事，有28%的企业表示他们没看到成立OSPO所带来的商业价值，更有19%的企业表示他们从未听说过OSPO这个概念。

所以，我们有必要先弄清楚国内大厂设立OSPO的前因后果，才能对OSPO在我国的发展，有更客观深入的认识。

开源运动兴起之初，众多科技巨头采取了坚决抵制的态度，比如，据说当初微软曾禁止员工参与和阅读开源代码。究其原因，是大型科技公司与开源社区之间有着商业价值观层面的差别和冲突。开源倡导开放、共享的模式，对商业软件授权的盈利模式构成了挑战：毕竟，传统软件公司的成功在于闭源，而开源的软件是卖不出价钱的。

但随着IT界逐渐步入ABC时代（A指的是人工智能AI，B指的是大数据Big data，C指的是云Cloud），IT公司的商业模式也发生了变化，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依靠卖知识产权或者是软件，卖服务逐渐成为重要的营收来源。卖服务这种商业模式牵涉的范围更广，这就促使IT公司在标准制定上要更主动。

当前的IT界，已经不是像过去那样，由很多公司一起成立一个标准规范，而是谁先做出来的开源项目被广泛采用，谁就在标准上更有话语权。

在51CTO技术群里，一位名为“紫竹”的网友也持有这个观点。他认为，企业开源是为了成为事实上的标准，掌握了标准话语权，就掌握了市场主动权、主导权。他还举了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一点：谷歌自定义了一个格式KML，谷歌加入了GIS行业的OGC（开放地理空间信息联盟Open Geospatial Consortium的简称，是一个非盈利的国际标准组织，它制定了数据和服务的一系列标准，GIS厂商按照这个标准进行开发可保证空间数据的互操作）以后，KML成为了OGC的标准之一，以后的GIS产品几乎都要实现对KML格式的支持。如果KML不是OGC的标准之一，那就只有谷歌自己支持这个标准，谷歌地图、谷歌地球等产品的推动、服务的推广就不一定得到其他厂商、开发者、使用者的直接、友好支持。

在国内，企业开源还能获得其他好处。51CTO技术群里，一位名为“任霏”的网友指出，开源项目可以获得更多免费第三方支持服务，例如享受更大的代码仓库、更长的CI/CD执行时间、安全合规扫描服务、IDE工具等服务，企业内部可以基于开源版本再升级改造自己的闭源商业版本，在给予社区的同时也享受到了社区给予的服务。

这是IT巨头从反对开源到拥抱开源，态度发生180度大转弯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
更何况，就算企业自己不做开源，也不能真的阻止员工接触开源。开发者参与开源，不光是基于开放、共享的“情怀”，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，就是他们能在开源中学到东西。

国外一个名叫“Macrae”的网友说，他在参与开源以前，从未写过PHP或HTML/JavaScript，更不知道SVN和后来的Git是什么。

无独有偶，阿里巴巴的技术副总裁贾扬清也认为，开源是一个很好的练兵场，开发者可以通过参与开源锻炼自己的技术能力，并且清楚知道自己的能力在什么样的层次上；另一方面，开源社区也会帮助开发者提高代码编写水平、设计能力和系统开发能力，这是一个双向促进的过程。

虽说企业做开源可以依靠工程师的个人兴趣来驱动，比如阿里巴巴早期的Dubbo、Fastjson、Druid、Sea.js、Arale开源项目，字节的Rcproxy、Modern.js、CloudWeGo、BytePS、Fedleaner等开源项目，都是靠内部员工自发推动的，但仅凭工程师的兴趣和热情是不够的，不加以规范和约束往往会造成问题。

去年10月，抖音前端团队宣布开源其设计系统和UI库Semi Design，随后有网友指出Semi Design的代码中出现了友商同类产品的痕迹，项目陷入“抄袭风波”。虽然抖音前端团队工程师很快发表了致歉声明，但事件已经在开源社区引发热烈讨论。接着到了12月，抖音的海外版TikTok因为违规使用 OBS等源代码，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。

一系列的事件这让字节意识到，做开源需要引入公司级的策略、规范和流程机制，全面地推进开源合规流程，才能避免重蹈覆辙。

另外，随着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，在有更多项目开源或计划开源的情况下，如何更有效地投入资源、更好地支持开源项目的发展，这也是开源委员会要达成的目标。

其他大厂成立OSPO的初心也差不多，比如腾讯内部成立了开源管理办公室，下设项目管理委员会、腾讯开源联盟和开源合规组三大组织，旨在自上而下地传递腾讯开源策略，自下而上地落地开源技术生态，同时，通过开放的开源评审平台，孵化和培育优秀的自主开源项目。

OSPO作为一个不产出收益的办公室，编制普遍比较精简。换句话说，绝大多数企业的OSPO 其实是一个很小的团队。

比如，在国外，谷歌OSPO经理Will Norris曾透露，相比于谷歌72000多名员工，他的办公室只有15名团队成员，其中包括了一个合规团队、两名律师、一个负责活动参与的外展团队和一个技术团队。

有的公司会采用“虚拟职位”的形式来负责OSPO的事务，即OSPO的职位是虚的，员工是在兼职干这件事，他们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和实际部门。在“虚拟职位”方面，最典型的代表是 SAP，SAP在2018年初成立了自己的OSPO，将其开源项目办公室组建为一个虚拟团队，由来自不同领域的多个团队组成董事会。

也有公司选择能兼顾各个方面的虚实结合的方式，比如字节的开源委员会在内部定位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架构，它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技术团队或业务团队。其既有实线，即100%全职做相关工作的员工，比如市场运营、法务、安全合规等；也有虚线，即兼职人员，比如相关平台工具的搭建就会由分散在不同研发团队的员工来贡献，最大程度地复用各个团队已经做过的工作。

尽管OSPO不直接产生效益，人员也尽可能精简，但其职能一点也不少，“麻雀虽小，五脏俱全”是对OSPO最贴切的形容。

总的来说，OSPO 最核心的职能包括以下几个方面。

首先，OSPO要监督公司开源合规性的各个方面。也就是说，当公司使用开源软件项目时，他们需要了解许可证和合规性，检查项目的运行状况，确保不存在安全漏洞；当公司为开源软件项目做出贡献时，他们需要确保没有知识产权问题，以确保公司的贡献能在项目中处于领导地位。

其次，OSPO是公司与外部开源社区之间的 “纽带”。公司的开源项目离不开与开源项目社区保持联系，比如苹果一直和K8S社区保持密切联系。但是，一些公司如果把开源项目社区视为免费劳动力的话，很可能会和社区的关系闹僵，如此，就需要OSPO协调好公司和开源社区之间的关系。

最后，OSPO还肩负培养公司开源文化的重任。阿里巴巴、字节的开源委员会中都有开源布道师的职位，而TODO小组的新调查中，近69%的参与者表示，在公司内培养开源文化是 OSPO的主要责任。

大厂成立OSPO，初心是希望建立一套成熟的方法论帮助开发者更多地参与开源，贡献开源，并从组织上提供一系列支持与保障，但这不意味着有了OSPO，企业的开源之路就能顺顺当当地、自然而然地走下去。

就拿国内比较早成立OSPO的阿里巴巴来说，其在成立了OSPO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，开源之路进展缓慢甚至停滞：阿里的早期开源项目Dubbo，甚至从2014年之后，两三年时间都没再更新过。这主要是因为，在这前后，阿里巴巴集团在纽约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上市，股票代码“ BABA ”。随后，阿里全力发力移动互联网，各项业务进入全面发展阶段，同时阿里也进行了组织架构的调整，以便内部开发者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业务研发中。

直到2017年，阿里才正式宣布将开源提升到集团战略高度。阿里之所以重新开始重视开源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——客户的需要。2017年开始，阿里云的表现强势，阿里云的一些客户在上云之前习惯了使用Dubbo，希望能在使用阿里云之后能继续保持，这才让阿里巴巴在开源层面的声音越来越多。

从阿里的这个案例中，我们可以看到，只有企业的利益和开源有很大的交集，企业才会有动力持续推进开源项目。

如果只是出于应激反应，或是模糊地觉得开源是未来软件发展的趋势，哪怕成立了OSPO，建立了一套规范和流程机制，也不能确保公司的开源不会流于表面。红帽公司将那些仅仅将代码公开到一个公共仓库的开源方式戏称为 “把代码砸到墙上（throwing code over the wall）”。

当然，如果把开源仅仅理解为做技术宣传，以吸引人才加入或者抢占市场，也有问题。

也许，云原生计算基金会首席运营官和Twitter前开源项目负责人Chris Aniszczyk曾说过的一句话，才是对企业开源的最好注解：“你绝不希望是自己开源项目的唯一贡献者。你是期望让公司以外的人为你的开源项目做出贡献的。归根结底，你永远没办法雇佣世界上的所有顶尖人才。”

换句话说，与外界人才保持沟通才是开源的精髓所在。

直播预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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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月5日14:00，不见不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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